在喧嚣的教育世界里,卓玛,一位执教于高原地区一所中学语文教师,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将白日的课堂片段在脑海中反复回放,如同细细研磨一块璞玉,试图从中寻觅教学的真谛与成长的印记。她的教学反思,并非简单的经验总结,更是一场深刻的自我对话与理念重塑,关乎她如何从一名知识的传授者,蜕变为学习的引导者,生命成长的陪伴者。
起初,卓玛的教学如同大多数新入行的教师一般,充满了对知识的崇敬与对“教”的执念。她深信,只要她准备得足够充分,讲解得足够详尽,学生自然会如海绵吸水般汲取。备课时,她字斟句酌,力求每一个知识点都讲解得清晰透彻,每一篇范文都分析得丝丝入扣。然而,现实的课堂往往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满腔的热情。她常常看到学生们木然的眼神,听不到预想中的激烈讨论,甚至连最简单的提问也常常石沉大海。她精心设计的课堂环节,在学生那里得不到积极的回应,语文成绩的提升也举步维艰。一次《春》的教学,她声情并茂地诵读了朱自清的文字,详细解析了修辞手法与情感内涵,却发现学生们在课后习作中,依旧是干巴巴的景物描写,缺乏灵动与真情。这让她陷入了深深的困惑:我教得这么努力,为什么学生学得这么被动?
第一个触动她进行深度反思的,是班级里一个名叫“次仁”的学生。次仁性格内向,上课从不发言,作业也常常敷衍了事。卓玛最初的判断是:这孩子不够聪明,或者缺乏学习兴趣。她尝试过多次点名提问,希望他能有所突破,但每次都以次仁的沉默或磕巴作答告终,这反而加剧了他的退缩。一次偶然的机会,卓玛在校园文化节上看到次仁在黑板报上画了一幅精美的壁画,线条流畅,色彩和谐,充满了浓郁的民族特色。那一刻,卓玛的心被猛地撞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对次仁的评价,仅仅局限于课堂表现和纸面成绩,却忽略了他身上可能存在的巨大潜能与独特天赋。
这次“发现次仁”的经历,让卓玛开始反思她的教学视角。她意识到,过去她更多地关注“教什么”和“怎么教”,而很少真正地去了解“谁在学”以及“他们如何学”。她发现,每个学生都是一个独特的个体,拥有不同的学习方式、兴趣爱好、成长背景甚至认知特点。高原的孩子,他们的生活经验、思维模式可能与教材中描绘的城市生活存在巨大差异。语文教学,不能仅仅是知识的灌输,更应该是生活与情感的链接。卓玛开始尝试走近学生,通过课间交流、家访、阅读学生习作的批注等方式,试图构建更立体的学生画像。她发现,次仁虽然不擅长口头表达,但对视觉艺术和乡土文化有着天然的敏感,他的作文中,一旦涉及到家乡的山川湖泊、民族习俗,文字便会流露出惊人的细腻与深情。
认识到这一点后,卓玛的教学策略开始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她不再执着于将所有学生拉到同一条起跑线上,而是努力为他们搭建多元的学习平台。在《春》的教学中,她不再是简单地讲解,而是引入了本地的自然风光照片,让学生们用自己的语言描述家乡的春天,甚至鼓励他们用绘画、歌谣等形式来表达对春天的感受。她惊喜地发现,次仁在课堂上不再完全沉默,他用画笔在纸上描绘出家乡被春雪覆盖的帐篷和初生的羊羔,并在卓玛的引导下,尝试用简短而真挚的语言描述自己的画作。这种从学生生活经验出发,多元感知的教学方式,大大激发了学生的参与热情和学习兴趣。她明白了,教学的深度,并非在于知识的堆砌,而在于能否触及学生的内心,引发他们的共鸣,从而让他们真正地“活”起来。
然而,仅仅关注学生的个体差异是不够的,课堂的活力还来源于思维的碰撞与生成。卓玛还反思了她对“课堂讨论”的理解。过去,她认为讨论就是学生根据她的提问给出“正确答案”。但她很快发现,这种模式下的讨论,往往流于形式,学生要么重复教材观点,要么畏惧出错而选择沉默。她意识到,真正的讨论,是思维的交锋,是观点的生长,甚至可以是多元的、不确定的。
一次关于鲁迅小说《故乡》的教学,当她问到“闰土和‘我’的关系为什么会发生变化”时,学生们起初仍是支支吾吾,引用书本上的“阶级隔阂”等词语。卓玛没有急于给出标准答案,而是引导学生思考:“如果闰土是你的朋友,你会怎么看待他现在的样子?”“是什么造成了他们的疏离,是外在的社会因素,还是内在的心理变化?”她鼓励学生从不同的角度解读,甚至允许他们提出与传统解读相悖的观点,只要言之成理。课堂上,学生们开始激烈地争论起来,有人从经济变迁的角度分析,有人从人情世故的角度探讨,甚至有学生提出“‘我’也有责任,是‘我’的傲慢让闰土望而却步”。卓玛静静地倾听着,适时地引导和梳理,她惊喜地发现,学生们的思维变得如此活跃,他们不再是知识的接收器,而是意义的建构者。她意识到,给予学生思考的空间和犯错的权利,远比直接给予答案更有价值。教学的深度,更在于能否激发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和独立思考能力,让他们学会“提出问题”,而不仅仅是“解决问题”。
除了课堂教学,卓玛对“评价”的反思也逐渐深入。她曾经非常看重分数,认为分数是衡量学生学习效果最客观的工具。但她发现,分数常常压抑了学生的学习热情,尤其是那些成绩不理想的学生,更容易陷入自我否定。她开始尝试引入多元评价方式,包括过程性评价、小组互评、自我评价等。她不再仅仅关注最终的“结果”,而是更多地关注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投入、进步和尝试。她会给学生写详细的批语,不仅仅指出不足,更会肯定其优点和努力。她还会组织学生进行“作品展示日”,让每个学生都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无论是精美的书法、动人的诗歌朗诵,还是对某个文学现象的独特见解。当学生们看到自己的努力被看见、被肯定时,他们的自信心和学习动力都得到了显著提升。卓玛明白了,评价不仅仅是甄别优劣的工具,更是一种激励和导向,它应该是指向学生未来成长的罗盘,而非仅仅是过去表现的刻度。
随着教学年限的增长,卓玛对教师角色的认知也在不断深化。她逐渐摆脱了“蜡烛”式的自我牺牲论,开始关注教师自身的专业成长和心理健康。在高原地区,教学资源相对匮乏,教师的孤独感也常常袭来。卓玛也曾有过职业倦怠的时刻,感到力不从心,甚至质疑自己的选择。但她没有因此沉沦,而是主动寻求改变。她利用网络资源,参加线上研讨会,阅读最新的教育理论书籍。她还积极加入区域内的教师学习共同体,与其他学校的优秀教师交流经验,分享困惑。她发现,与同伴的交流和互助,是缓解压力的有效途径,也是拓宽视野、汲取新知的宝贵资源。她还开始关注自己的身心健康,合理安排工作与生活,保证充足的休息和体育锻炼。她意识到,一个身心健康的教师,才能更好地投入教学,才能更好地关爱学生。教学的深度,不仅在于对学生成长的持续关注,也在于教师对自我专业发展的终身追求,和对职业幸福感的持续构建。
卓玛的反思,还延伸到了对教育本质的思考。在快节奏、高压力的现代社会,教育似乎被无限地窄化为知识的传授和应试的工具。然而,卓玛深信,教育的真正目的,远不止于此。它应该是点亮生命之光,启迪智慧之门,培养健全人格的过程。语文教学,更不应该仅仅局限于课本上的文字。它应该引导学生去感受生活的美好,去理解人性的复杂,去思考生命的意义。她开始在语文课堂上融入更多的跨学科元素,引导学生从文学作品中思考历史、社会、哲学问题。她鼓励学生走出课堂,走向生活,用文字记录下他们所见、所闻、所感。她甚至组织学生参与社区服务,让他们在实践中体会奉献的快乐,培养社会责任感。她希望她的学生,不仅能写出优美的文章,更能成为一个有思想、有情感、有担当的社会公民。她坚信,教育的深度,最终体现在培养能够适应未来社会、拥有持续学习能力和幸福生活能力的人。
回望这数年的教学旅程,卓玛的教学反思,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过程。每一次困惑,都是一次成长的契机;每一次挫折,都是一次深刻的觉醒。她从最初的“教书匠”,逐渐成长为一名富有教育情怀的“教育家”。她的课堂不再是知识的单向输出,而是师生共同探究、共同成长的生命场域。她的学生,也从过去的被动接受者,蜕变为积极的思考者和勇敢的实践者。
卓玛的教学反思,最终凝结成以下几个核心理念:
1. 以学生为中心: 教学的起点和归宿都是学生。深入了解每一个学生,尊重他们的个体差异,激发他们的内在潜能,是有效教学的前提。教学不应是填鸭式的灌输,而是引水入渠,点燃学生学习的内生动力。
2. 深度思考与批判性思维的培养: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师的职责不仅仅是传授知识,更重要的是培养学生获取知识、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要鼓励学生质疑、探索,构建自己的理解,而非被动接受。
3. 多元评价与发展性评价: 分数不是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要关注学生学习过程中的努力、进步和成长,用更丰富、更人性化的方式评价学生,激发其自信心和持续学习的兴趣。
4. 情感与生命的融入: 教学不是冰冷的知识传递,而是有温度的生命对话。教师要用情感感染学生,用生命影响生命。学科教学应与学生的生活经验、情感世界、价值观塑造紧密结合,培养完整的人。
5. 教师的持续成长与自我关怀: 教师是学习型社会的引领者,本身也应该是终身学习者。要积极寻求专业发展,勇于尝试,善于反思,同时也要关注自身的身心健康,保持对教育的热情和活力。
卓玛深知,教育是一项没有终点的旅程,教学反思也永无止境。未来的课堂,还会涌现出新的挑战和新的机遇。但她已经准备好了,怀揣着这份深刻的反思与沉淀,她将继续在三尺讲台上,以教育的智慧和生命的温度,为更多高原的孩子点亮希望,照亮前行的路。这份反思,不仅是她个人的成长轨迹,更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所有教育工作者在追求卓越过程中所经历的困惑、突破与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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