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路上,总会遇到一些触动心弦的瞬间,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深入反思。其中,最让我久久不能释怀的,便是那种弥漫在课堂角落,有时甚至缠绕心头的“我是最弱小的吗”的无声疑问。这个疑问,可能来自那个课堂上总是沉默寡言、眼神飘忽的孩子;可能来自那个面对简单问题也踌躇不前的学生;有时,甚至在面对全新的挑战、复杂的学生状况时,这个疑问也会不经意间掠过我自己的心头。
反思“我是最弱小的吗”这一命题,首先需要界定“弱小”的含义。在教育语境下,“弱小”绝不仅仅是知识储备的不足,它可能涵盖认知能力的差异、学习方法的缺失、自信心的匮乏、情感上的脆弱,甚至是家庭背景或成长环境带来的局限。它是一种主观感受,一种在对比中产生的相对性判断,往往伴随着沮丧、焦虑、无助等负面情绪。当一个学生感觉自己“最弱小”时,他可能认为自己在智力上不如人,在努力上赶不上趟,在任何方面都难以企及身边的同伴。这种感觉一旦根深蒂固,便会形成一种消极的自我认知,严重阻碍他们的学习动力和个体发展。
从学生的角度看,这种“最弱小”的感觉是如何产生的?课堂是学生学习和社交的主要场所,也是他们建立自我认知的重要舞台。教师的评价、同学的互动、学习成果的展示,无时无刻不在构建着学生对自身能力的判断。标准化、单一化的评价体系,往往更容易让那些在某些方面表现不佳的学生感到挫败。如果教师过多关注成绩,或者在课堂上不经意地流露出对“优等生”的偏爱,那些 struggling 的学生就更容易将自己定位为“弱者”。此外,同伴之间的比较和竞争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处于发展期的青少年,对他人的评价和看法异常敏感,很容易因为一次考试失利、一次公开回答错误,或者只是看到身边同学的进步,就对自己产生怀疑,认为自己是班级里“最差”的那一个。家庭环境的影响也不容忽视。如果学生在家中缺乏肯定和鼓励,或者面临过高的期望和压力,他们的内心就更容易脆弱,更容易在学校环境中感受到自己的不足。
作为教师,我们有时也会面对“我是最弱小的吗”的拷问。这种感觉可能源于面对一个班级普遍难以掌握的知识点时,自我怀疑是否讲解得不够清楚;可能源于处理一个棘手的学生纪律问题或心理困境时,感到力不从心、束手无策;可能源于教学改革的压力、新技术的挑战,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步伐;甚至可能源于与经验丰富的同事相比,感觉自己在课堂管理、专业知识或师生沟通等方面存在差距。这种教师自身的“弱小感”,虽然与学生的感受形式不同,但同样会影响教学状态和师生关系。一个充满自我怀疑的教师,很难有效地传递信心和力量给学生。他们可能会变得过于谨慎、缺乏创新,甚至产生职业倦怠。
深入分析这一现象,需要引入教育心理学中的一些概念。例如,成长型思维模式(Growth Mindset)与固定型思维模式(Fixed Mindset)的对比。感觉“最弱小”的学生往往陷于固定型思维模式,认为自己的能力是天生的、不可改变的,因此面对困难时选择逃避或放弃,因为他们害怕证明自己确实“弱小”。而拥有成长型思维模式的学生则相信能力可以通过努力和策略来提升,他们更愿意接受挑战,视错误为学习的机会。教师的反思也应指向这一点:我们的教学是否鼓励了学生的成长型思维?我们的评价方式是否让学生相信努力的价值?
另一个相关概念是自我效能感(Self-efficacy)。自我效能感是指个体对自己能否成功执行特定任务的信念。当学生感觉“最弱小”时,他们的自我效能感通常是低下的,他们不相信自己能够学好某个科目或完成某个任务。教师在提升学生自我效能感方面扮演着关键角色。通过设定可达成的小目标、提供及时的肯定性反馈、引导学生回顾成功的经验,以及创造一个允许失败并从中学习的安全环境,都能有效提升学生的自我效能感,从而消解他们内心的“弱小感”。
反思我的教学实践,我意识到过去可能在不经意间加剧了学生的“弱小感”。比如,在公开课上,为了呈现最好的效果,我可能会过度关注那几个反应快、回答准确的学生,而忽略了那些需要更多时间思考或表达的学生。在批改作业时,我可能只简单地打上分数或标记对错,而没有提供建设性的反馈,帮助学生理解错误的原因和改进的方向。在处理课堂提问时,我可能倾向于点名那些我预设会回答问题的学生,而不是给所有学生平等的参与机会。这些看似微小的行为,日积月累,都可能让那些“慢热”或“不显眼”的孩子觉得自己不被看见,不被重视,从而强化了他们的“弱小感”。
我也曾有过自己的“弱小”时刻。记得刚接手一个以“难管”著称的班级时,面对那些挑战规则、漠视教导的学生,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无力。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教学能力、班级管理能力,甚至怀疑自己是否适合这个职业。那时,我真的感觉自己是“最弱小”的教师,无法应对眼前的困境。这种感觉让我焦虑,让我退缩,甚至影响了我与学生的正常沟通。
然而,正是这些“弱小”的瞬间,迫使我进行更深层次的反思和调整。我开始意识到,教育不是一场只关注结果的竞赛,更是一个过程,一个生命影响生命的过程。每个学生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他们的“弱小”之处可能正是他们需要我们更多关注和支持的地方。我的“弱小感”也提醒我,作为教师,我也在持续成长,需要不断学习和反思。
于是,我尝试做出改变。
首先,在评价上,我开始推行更多元化和过程性的评价方式。除了传统的纸笔测验,我增加了课堂表现、小组合作、项目展示、口头汇报等多种评价维度。我更加关注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投入、进步和遇到的困难,而不仅仅是最终的分数。我开始写更详细的作业评语,指出学生做得好的地方,以及可以如何改进。我鼓励学生进行自我评价和相互评价,让他们学会看到自己的优点和别人的长处。
其次,我努力营造一个心理安全的课堂环境。我反复向学生强调,“犯错是学习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重要的不是你现在有多优秀,而是你愿不愿意努力变得更好”。我鼓励学生大胆提问,即使问题显得“基础”;我允许学生在小组讨论中表达不同的观点,即使有时不够成熟。当我犯错时(比如板书写错字,或者某个知识点解释得不够清楚),我会坦诚地承认并改正,用我的实际行动告诉学生,即使是老师,也不是完美的,也在不断学习。
第三,我开始更多地关注那些“看不见”的学生。我会在课间或课后找机会与他们交流,聊聊他们的兴趣爱好,了解他们在学习上遇到的具体困难。我发现,有时他们并不是“弱小”,而是需要一种不同的学习方式,或者只是缺乏一点点的鼓励和引导。我尝试为他们提供更个性化的支持,比如推荐适合他们的补充材料,或者为他们安排学习伙伴。
第四,我调整了自己对待困难的心态。我认识到,教学中的挑战不是对我个人能力的否定,而是促进我成长的契机。当我感到“弱小”时,我不再是独自承受,而是积极寻求同事的帮助,查阅专业书籍,参加培训,或者向经验丰富的同行请教。我学会将问题分解,一步步去解决,即使进步缓慢,也肯定自己的努力。这种心态的转变,不仅帮助我更好地应对挑战,也让我在学生面前展现出一种积极面对困难的态度。
反思“我是最弱小的吗”这个主题,最终指向的是教育的本质:关怀与成长。无论是学生还是教师,都有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刻。教育的使命,不是筛选出所谓的“强者”,而是帮助每一个个体认识自己的潜力,克服自身的局限,实现最大限度的成长。这需要教师具备敏锐的洞察力,能够识别出学生内心深处的“弱小感”;需要教师拥有同理心,能够理解学生和自身在成长过程中面临的挣扎;更需要教师践行教育家杜威所说的“做中学”,在实践中不断反思、调整和提升。
未来的教学路上,我将更加警醒于“我是最弱小的吗”这个疑问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我将努力构建一个更加包容、更具支持性、更能激发成长动力的课堂。我将更加注重发现每个学生的闪光点,帮助他们建立自信,让他们相信自己的价值。同时,我也将允许自己有感到“弱小”的时候,并从中汲取力量,持续学习,不断超越自我。因为我知道,只有当我作为一个不断成长的个体,我才能更好地引导我的学生去探索他们无限的可能性,去相信他们并非“最弱小”,而只是在通往强大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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